第五章
咕噜咕噜，噗。
迷迷糊糊的他听见一些细微的声音，不像平时听到的那种，细微的声音轻轻的，柔柔的。一时间，他无法辨别是男是女的一把稚气声音。
“醒了哟，醒了哟！”声音的主人显得有些兴奋。
他颤动着眼睑，眼睛缓缓睁开。他先看见有点模糊的影像，阖上眼睛再次睁开后，他看见……
一双铜铃般大的蓝色眼睛在看着他，他吓得马上闭上眼睛。
这只是我的一场梦，不是真的，那个只是我的幻觉罢了。
他闭紧眼睛，假装自己还没清醒，依然在昏睡当中。
“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起来吧。”略带冰冷的话语一语道识破熙哲。
熙哲知道自己不能再装睡后，只好乖乖睁开眼睛，慢慢坐直身子，开始打量起自己身在何处。
呃，医院吗？
这是一般人会想到的答案，可是眼前的景色不像在医院啊。
没有白色的天花板、铁架床、白色的布帘、奇怪的医疗仪器、更没有扑鼻难闻的药水味道。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眼前，他只瞧见灰白色的石膏墙，有着古老又精致的雕花，有一个琉璃瓶，里面插着像枯枝般地植物，却有着一两片不像在平地上见到的那种叶子，细小的，上面还长有少少绒毛的感觉。他现在坐在青蓝色的床铺上，上面还用银线绣上漂亮的圆形图腾。淡蓝色的帷帐从白色的石膏雕花穹顶垂直而下，呈现出柔美的弧度。
熙哲看见他面前有一个人，一位扎满辫子的人背对着他，从背影来看应该是个女人。
那人穿着白色的长袍，深褐色的长发梳成细辫子一条条垂至腰间，以致衣服的款式无法看得很清楚。她的身边有着两条小鱼，纯白色的大概只有一个掌心般大的小鱼围着刻有蓝色花纹的白色长杖游来游去。
“我到底在那里？”熙哲搔搔后颈问道。
那人从容地转过身来，慢慢走近熙哲，对上了熙哲的视线。
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有着东方人的脸孔，高挺的鼻子和厚唇。
她目无表情，拿了一根细长的有如铅笔般大小的棒子，粉色的嘴唇蠕动一下，那根棒子便亮了起来。她用那根棒子照进熙哲的眼睛里，检查完毕后把灯熄了，放在一旁的柜子上，招了招手，两条白色的小鱼用嘴巴衔着一张纸和一支鱼骨交到她的手上。
她低下头用鱼骨在纸张上写了一些字。熙哲看不见她些什么，只能静静地在一旁等候。
她知道熙哲再等她开口把答案告诉他，偏偏的她却想让他着急，故意慢条斯理地写东西。
写完以后，她压低声音吩咐两条鱼一些事情，熙哲本来想竖起耳朵偷听她们在做什么，很可惜声音太低了，他什么也没听见。
等鱼儿离开后，她才开口：“你在塔亚神殿。”
什么神殿啊？一头雾水的熙哲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她没理会熙哲是否明白她的话，继续说：“你昏迷在外头，是玳瑁把你送来我这里给你治疗的。”
此刻，一只小海龟游了进来，“希维亚姐姐，他醒了？”
熙哲第一次看见会说话的海龟，他整个人呆住了。
海龟怎么会说话，而且说的是人话，还华语叻！？怎么可能，这也太扯了吧？
他一定是还在睡梦中，还没清醒。
肯定是那样，所以目前的所见所闻都是他梦里的一部分所以不应惊讶。熙哲这样安慰自己。
“嗯，你看见的都是真的。”那个扎满辫子的女人马上拆穿了熙哲，没多说什么转身去架子上拿东西。
熙哲听见她的话后，半信半疑，盯眼细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人。希维亚的衣服，白色连身长袍，袖口、领口以及裙摆的部分都绣上了淡蓝色的花卉刺绣，腰间用一根像绳索般的东西系着。整体看来很像某种民族特有的服饰。
正想趴在熙哲身边打量他的小海龟露出一脸惊叹的样子，似乎在表示它从来没这么近距离看过人类。正当它想在靠近一步时，熙哲突然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跳下床，有点冒失得冲到希维亚的身后，一把拉住她的后手臂，他以为希维亚会这样转身用惊讶的眼神看着他。
很可惜，现实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美好，熙哲的幻想并没有实现。希维亚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么弱不禁风，她依然站得稳稳的，就像一座厚重的铁门般。她用冰冷的眼神看着熙哲说：“你如果想叫我可以用你的嘴巴叫我的名字，或者轻轻拍拍我的肩膀也行，请你不要这么粗暴地来拉我的手臂，我会疼的。”希维亚说完，伸出一只手反手把熙哲的手按到他的背后冷冷地说：“这就是你对我不敬的后果。”
“啊啊啊——嘶～痛、痛、痛……”熙哲拼命地挣扎，怎么知道他越是挣扎，他的手就越痛，最后痛得他快要哭出来的时候，希维亚才放手。
逃脱希维亚的魔掌后，熙哲甩动自己的手臂确定没有断掉后，才开口说：“好痛啊！我本来想问你我为什么可以在水中呼吸，一下紧张所以才会不知觉大力一点，可没有对你不敬，就算真的冒犯到你，你也不用这么大力拧我的手臂吧？”
“啧……”希维亚露出一副自己没有做错什么的表情。
一只背甲上有着美丽花纹的海龟游过来，连忙解释道：“请你少安毋躁，希维亚祭司是一个好人，她可是把你从鬼门关里救出来的人。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说话，快向她道歉。”
“玳瑁，算了吧。你不用帮他说话。”希维亚的手没有停过下来，手握着一个小巧的玻璃瓶，里面装着奇怪的青色不明液体。
“玳瑁代他向希维亚祭司道歉。”有着美丽背甲的海龟拱起前鳍向希维亚道歉。
熙哲自知惭愧，用细得像蚊子般的叫声说：“对不起，谢谢你救了我。”在他心中，他一直很好奇自己怎么可以在水中呼吸。
希维亚淡淡地说：“鱼鳃草。”
又恢复了那种简短的说话方式。
玳瑁好像知道他不明白，游到他身边解释：“鱼鳃草乃水中一种植物，其功效是让无法在水中呼吸者可在水中自然呼吸。”
所以，这就是他能在水中呼吸的原因。他瞬间懂了。
“希维亚祭司，人类已经别无大碍了吧？”玳瑁继续问道。
“嗯，让他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就可以离开。”
这时候，两条白色的小鱼一左一右衔着一套折好的衣服来到熙哲的面前。
希维亚握着玻璃瓶转过身，“你把衣服换上。然后，把这喝了就可以离开。”
“这里不是海底吗，衣服都湿了，不换也无所谓吧。”熙哲不以为然地说道。
“人类，你有所不知。这虽是海底，可不是每样海中生物都见过人类，此衣具有保暖以及保护的作用。”玳瑁向熙哲解释道。
“难道穿上它就会变得不一样吗？”熙哲好奇地问道。
玳瑁点点头，希维亚则露出一副懒得理他的样子，把瓶子放在矮柜上便转身离开。
熙哲接过鱼儿给他送来的衣服，把自己身上的上衣脱下，露出腰际的三叉戟胎记。
“那是什么？”玳瑁用前鳍指着胎记。
熙哲套上衣服，“那个是胎记。有什么问题吗？”
“三叉戟胎记？”
“什么三叉戟胎记的？”
熙哲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胎记长得像海神波塞顿手握的那支三叉戟。等他换好衣服后，他才发现自己身上套着的是一套及地长袍，款式与希维亚的很相似，只是颜色不同。他身穿的那件是米黄色的，袖口绣上褐色的花纹。
说起胎记就让他想起飔横。
他记得有一次与他去海边游泳，褪掉上衣准备下水游泳时被他发现了自己的胎记，还被他的兄弟取笑说那根本不像胎记，比较像纹身。还问他几时跑去纹的，怎么没叫上他一起去，还骂他不够兄弟。他当场翻白眼打趣说在妈妈的肚子里纹的，那时候还没认识他所以才没约在一起啊。
现在回想起来就觉得好笑。
“为什么给我穿长袍？”熙哲又问道。
“因为要给你掩盖双腿。”希维亚的声音隔着浅青色的布帘传了进来，“喝药。”
熙哲差点把搁置在矮柜上的瓶子给忘了。他拿起瓶子想打开盖子时，玳瑁连忙阻止。
“无需打开！”
“那要我怎么喝啊？”熙哲露出像在看外星人的眼神在看玳瑁。
玳瑁告诉他把瓶子放到嘴巴就可以了，药水会自然被吸进去的。
青色的药水带有甜甜的味道，他似乎还尝到淡淡的百香果味道，清新美味，好想再要多一瓶。
当熙哲喝完药水后，用舌头舔了舔上唇后；浅青色的布帘被人撩起了，希维亚走了进来说：“药水具有让你可以在水中调和盐分的功效，短时间内在水中活动是没有问题的。”
“那么我可以离开啦？”熙哲脸带微笑露出有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一想到自己可以回到岸上就兴奋得不得了。
玳瑁游到另一边的矮柜上，用前鳍指了指手工精致的玻璃瓶，顿了顿说：“此物不就是玳瑁送到珊瑚村的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说完就露出一副纳闷的表情。
“哈？啊！噢，我就是为了捡这瓶子才会掉进海里的。我以为它就这样消失了。原来它没有不见。”熙哲拿起玻璃瓶子，伸手想要拔掉木塞取出里面的羊皮纸来看。
“人类，请你少安毋躁，让玳瑁去请示请示才再打开吧。”玳瑁游到熙哲的面前，对上了他的眼睛，露出一副请别着急的模样，示意他再稍微等候。或许它觉得瓶子里的东西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给别人看的东西。
熙哲摇摇手中的玻璃瓶，看着它说：“你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玳瑁愣了一下，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瓶子里的内容，它想起当天，蒙洛汉交给它的时候，好像隐隐约约有透露到海莉小殿下。它也不太清楚里面的细节，所以它认为应该通知三公主一声后再行动比较好。
“呃，对了。人类，你叫什么名字？”谈话谈了这么久都还不知道对方叫什么，真是搞笑。
“我叫熙哲，孙熙哲。”熙哲说完便去拧木塞了，他似乎忘了玳瑁说过要等请示后再打开。
玳瑁游到一半时突然转身，想起什么，霎那间，它看见熙哲拔出了木塞，连尖叫还没来得及，他已经取出羊皮纸了。
“你…你…怎么不听从玳瑁的指示？”气得它上气不接下气，差点被他气晕。
“哈？噢，我忘了。”熙哲摸摸自己的后脑露出抱歉的表情。
差点被气晕的玳瑁没好气地游出房间。希维亚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看着房里的一人一龟，她只差没搬张椅子坐下啃起爆米花来罢了。
熙哲完全不知道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摊开羊皮纸来看。
羊皮纸上写着一行秀气娟丽的方块字：请你为我们找寻海莉。
只有区区的九个字，没有再多的信息。
“信上写些什么？”希维亚好奇地问道，可她的语气依旧冰冷，就像有人欠了她几百万似的。
倏地，熙哲感到一阵昏眩，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按住自己的额头。整个人感到天旋地转，耳边又出现了那轻轻柔柔的声音，“熙哲…熙哲……”
原本坐在一边的希维亚看见熙哲这副模样，连忙奔到他的面前，一把把人举起，放到床上。她举起双手念起熙哲不太听懂的咒语：“霜之乡，江与白细细吐絮，十一之水疗。”
一个淡蓝色的圆形图腾出现在熙哲的胸口上，发出柔和的光芒。
熙哲渐渐地觉得自己没这么辛苦，深锁的眉头舒展了些。
希维亚看见他这副模样的时候真是被吓了一跳，她害怕自己调的药水出了问题，要是闹出人命，她该……
看见他有舒缓的迹象，悬在空中的心也踏实多了，淡蓝色的光芒正在慢慢淡化，消失了。
熙哲闭着眼睛，觉得很舒服，很快的意识朦胧的他又再次进入那个梦。
蓝色的水并不冰冷。
一条拥有香槟金鱼尾，身穿用珊瑚蓝薄纱制成的中东舞衣的人鱼出现了，她飘逸的微鬈发随着海水飘动着，眉头深锁，一手按着自己的胸口，小嘴一张一合的。
咕噜咕噜，噗。咕噜，熙哲…咕噜咕噜，噗。
悠悠的音乐想摇篮曲般在耳边响起。
人鱼游到他的面前，轻声念到他的名字，“熙哲，我会在水中等你。”
之后，整个景色模糊了，他被人摇醒了。
这次，他听见人鱼说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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